93年未删减版《白鹿原》小说封面
中国娱乐网讯 在这本书出版的那个1993年夏天,中国的各个书店和书摊上流行着一种别样的风气,黄色书刊遍地珠玑,淫秽杂志琳琅满目,都预示着这个国家的精神解放业已到了一个新的高度。那些愤世嫉俗的小说家终于提起了锋芒之笔,写下了诸多色情的文字,譬如王小波、梁晓声、贾平凹等诸多知名作家的文本,亦是翻不到十页就充斥了无比露骨的描写。陈忠实的《白鹿原》在这个时代出现,必然摆脱不了这种“黄”的风貌,书中对床第细节的描述差不多近乎极限,而且密密麻麻毫无节制,令男人读了血脉喷张,女人读了满脸火辣。传说中的“金瓶梅”也就差不多这种境界,可见“黄”是时代的通病,你用世俗文化压抑的越久,它就以十倍的力气来挣脱传统的枷锁。
然而色情不等以糟粕,淫秽亦不同于低俗,多年后人们敢为《金瓶梅》平反,便是注目到色情背后的另有深意。《白鹿原》曾被批判,被禁版,被责令修改,却无人能苛责它骨子里的时代概念,那是一幅壮阔燎原的时代风景图,虽然只是一地之变迁,却有形形色色的众生粉墨登场。他们带着那个时代毛孔里的赃物:固执、贪婪、淫邪、恶毒……成全了那个集体性的悲剧。而色情则是书写丑恶的锐利途经,被压抑下的人性难以久久释放,便会产生畸形和变态的恶果,田小娥是怎么一步一步走上淫妇的道路,却是人性所迫、时代所逼,没有哪个女人甘心以淫贱示人,即便是茹毛饮血时的原始社会。
《白鹿原》所展示的,是一部渭河平原五十年的雄奇史诗,族长公白嘉轩六丧六娶,便印证着当地的畸形和不详。而围绕白鹿现身,一家分作两姓,多年后引来争夺和相互设计,就显得越发惊心动魄。书中人物众多,走马换灯般轮番登场,道尽时代的千疮百孔,又有无限的意指深涵,必须说这是一部架构在中国式宗族之上的特色文本,它既包含乡土文化的厚重,又兼具祖庙特色的压抑。其中族长白嘉轩是农人的象征,又是宗族的代表,而白鹿书院的朱先生则是文化权威。所谓的“士”和“农”的结合稳定着这块老旧的区域,却终究抵挡不住时代变迁中的风雨滂沱。
如果这样的村落史诗被搬上银幕,你可想像会是何等的触目惊心,陈忠实的著作是一部注定会被历史铭记的篇章,仅靠这一部作品,便能屹立在中国文坛不倒。然而这样一部书却被勒令不得重印、不得拍摄,成为那个时期难忘的文化悲剧,反观同时期余华的《活着》,却被张艺谋拍成电影,感染了亿万观众。事实上《白鹿原》比《活着》跨度更大,人物更多,反省更深,批判更为沉重,骨子里却也更加灰暗。除了那个孤傲的朱先生和后来投身革命的白灵、鹿兆鹏之外,你很难再分辨哪个是好人,甚至是个稍微正常的角色,即便是白灵,也没有在运动的硝烟中牺牲,却在共产党的内部清洗里丢失了性命,这样天大的讽刺,大概已经到了国内意识形态书写的极限。
除了那个狠心的白嘉轩、狡诈的鹿子霖,最出彩的便是那个破鞋田小娥了,通读全书便能觉察她才是这部戏的女主人,却不是那个身背革命光环、拥有做人尊严的白灵。田小娥的一生是被强奸的一生,从许给举人做二房的时候便已注定,而那些淫荡的文字也尽皆洒落在这个女人敏感的区域,譬如把红枣塞入阴道这样的古方,实际上是一种变态的性折磨,只是天真爱幻想的小娥却不自知,仿佛一个便利贴,谁对她好一点就猛贴上去,为此上了鹿大叔的床,并戴着破鞋的光环帮他打击仇人。田小娥勾引了白家公子,远离了黑娃,却也变相的让二人醒悟,直到死在鹿三之手,才算是了解了一生的孽债。
不由分说,《白鹿原》是部黄书,却是一部糅合着沉重历史的黄书,它的黄让你的生理器官为之耸动,比起对你思想的轰鸣却有算不上什么。历史总是由人来书写的,有什么样的真实,就有什么样的画卷,不管这幅画卷是多么的淫秽或者丑陋不堪,都有一种难以诉说的深沉隐忍的力量。书写者是需要勇气的,他会面临封杀的风口浪尖,赌上自己的未来创作之路,却仍敢选择承受,这就是陈忠实的勇气,所谓的那些数落不尽的“黄”,只是这份勇气的一个诱人的封面而已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