BQ=《北京青年》周刊
D=段奕宏
有相同燃点的一群人
BQ:你好像接古装剧不多,《谋圣鬼谷子》什么地方打动了你?
D:其实我对古装戏有自己的判断标准,原本我打算不再演古装戏。严格意义上讲,这是我拍的第三部古装戏。第一部是《骊姬传奇》,第二部是《楚汉传奇》,然后就是《谋圣鬼谷子》。我为什么不太情愿拍古装戏,是因为一个人力量太有限了。古装戏的样板、框架太死,破它只靠一个人实在太难了,因为它是一个整体。
BQ:所以你非常重视合作团队。
BQ:拍这部戏之前涓儿(刘涓)找到我谈了两次,第二次还是特地飞来厦门找我。他观赏片子数量先不说,我很喜欢他对电影的审美,特别能说到我心里去。当时我正在厦门拍电影,我们谈得很投机。我们说到70后,说70后人应该有自己的审美态度、温度、取向、价值观。第二次谈完了我就答应了演鬼谷子。
我有时候拍完戏一休8个月、9个月,碰到自己不喜欢的作品,还不如在家呆着。我越发觉得生活的质感特别重要,但碰到《鬼谷子》这样的团队,我肯定是当仁不让,怎么着也是要参与。
主创团队都是70后,正值当年,有一定的经验,我们对理想、对职业、对这个圈的态度实在太相近了。我们那天从中午一直聊到晚上8点多钟,真是越聊越嗨。聊完后我就决定一定得跟他合作,能找到志同道合的人,真是太好了!未来能做成什么样都是未知,但气场在那儿,就值得去做一把。
BQ:可以把《谋圣鬼谷子》理解为一群70后的一次集体挑战吗?
D:我觉得是自我挑战。当然刘涓他也有自己的野心,刘涓他作为导演,对整个行业的想法,他的格局、野心要比我大,其实是他点燃了我。包括鬼谷子身上的特质,确实是点燃了我。
BQ:你们会有意见不合的时候吗?
D:在创作过程中,我们会为很多细节而争执,甚至死乞白赖地,当然是我骂得多,控制不住。我们在私聊甚至微信的时候对骂,我说的比较极端啊,“不好,真TM难看”就这种。不过我在表演这个业务上,或者人物脉络上,涓儿、编剧他们还是会给我空间,让我有自己的想法,确实都拧在一起。我在这里面要做的,就是完成我对表演的审美。
BQ: 剧组同仁曾经这样形容:在现场,很多人都难以抑制对段奕宏几近崇拜的感情,是这样的吗?
D: 哎呦,这可真没留心。可能是拍戏太专注,就没怎么关注大家现场怎么说的。
BQ: 不只是导演,编剧也对您赞不绝口。
D: 其实这么多年来,我也拍过一些戏,跟他俩合作,是第一次。我的感受是互相点燃,我凡是接戏,和不同的导演、剧组合作,都是这么个投入法。但不一样的是,像我刚才所说,有一种互相点燃的感觉。只能说他们也很敏锐,能捕捉到这种气息,像烈火般投入。只有相近相辅的温度在一起,才能点燃更大的范围,带动起更高的燃烧值,燃烧整个团队、剧组,从而爆发出更多的能量。
BQ:可以说,你们是具有相同燃点的一群人,所以才能合作得如此愉快。
D:对,你总结的真好。
BQ:刚才提到他们的诚意和态度点燃了你,那么你是怎么点燃他们的?
D:记得在厦门谈的时候,我就说“涓儿,既然我答应来了,就一定会力挺你!”他迟疑了一下,就回了声“谢谢”。因为那时候他还不知道我是个特较真,会死磕的演员。我说“我会力挺你”,就会把你的想法放在心里,当成我的想法去呈现,它不差一分一毫,让你觉得“卧槽,真是达到了我的要求”。
在实际拍摄当中,可能我觉得这种呈现方式已经很好了,另一种表现形式我之前就用过,但因为导演希望能看看,我就会再用那种方式来一遍。演员和导演合作,一般有争执就是心理上的“气不顺”,我会顺顺他,这也是一种点燃。
鬼谷子最了不起的地方在于情怀
BQ:你心中的鬼谷子是个什么样的人?
D:其实我觉得这个人物还是挺模煳的,我并不赞同把他神秘化或是神坛化,每个人都可以做自己的鬼谷子。我特别赞同涓儿和编剧对这部戏的立意,它特别契合我们这帮70后的心路历程,咱不是说一定要应景什么的,但亘古不变的,不就是志向、理想、信念的东西吗?
鬼谷子,他从复仇这么一个小格局起步,逐渐开始理解到家族、部落、国,格局越来越大。他经历了生死离别,包括两个女人之间的抉择,最终成为一个返璞归真的高人,我觉得这就是修行的过程。我们每个人每天碰到的人和事,其实都是在修行,去发现、寻找自我,像鬼谷子一样,一步步,发展而成自己的传奇。
BQ:你认为鬼谷子内心的挣扎是什么?
D:他每天都在挣扎:我们到底是放弃了理想还是放弃了爱,到底为何而生存着,走出这条布满荆棘的路,是否依然望不到头?身边那些为我倒下的人,我也不清楚对错与否,却只能不动声色地继续往前走。如果你走进这个角色,就会发觉真是太不容易了。他一直在选择,在一个脱胎换骨的过程中。
我觉得,鬼谷子最了不起的地方,就是情怀。在背叛、生离死别、爱恨纠缠这些艰难的情况下,他依然能为一个国家去赴汤蹈火,或者说为了信仰赴汤蹈火。他后来去“扶贫”,去解放奴隶,这是他上升到的大格局。有情怀的人士,有民族大义的人士,他不是一下子蹦出来,而是一步步过来的。
BQ:如果你生活在鬼谷子那个年代,你会怎么去选择?
D:这个还真不好说,但我觉得我会有这种坚韧的品质。这剧本中的人物真的让我非常激动,比如有一天,有一场戏提前半小时我化好妆了,突然编剧说要改大段的台词。但演完后所有人都赞不绝口,就是因为改动后的词我太有体会了,完全是内心里呐喊出来的,这时候演员从骨子里、血液里透出来的东西,给人的效果肯定是很震撼的。
我不敢说我就是这样的人,但我能深深地感受得到,我相信鬼谷子,我相信应该为信仰赴汤跳火,所以我能感触得到,所以我内心的脉搏膨胀了,那种东西能够翻腾到我,然后我再通过自己解读去呈现它。
BQ:对于鬼谷子主张“谋”与“和”,你对这些思想怎么理解?
D:一说谋略,就让人想到阴谋,我觉得这是一种比较狭隘的理解。其实鬼谷子的中心思想是很简单的一件事情,就像鱼被网住,它一直在翻腾,可网就是不收,直到翻累了,这网才慢慢地收。他的思想是一种修行。
疼痛能给我存在感
BQ:很多人说你对自己下手很狠,身上有一种与生俱来的警觉。现在很少人会有“宁可挨饿也要保持本心踏实”的修行思想,你现在还保持这种状态吗?
D:我朋友都说这是在受虐,哈哈,但我不这样认为。说到受虐,我觉得就是要让自己保持饥饿感、痛苦感。这样才会给我们警示的东西,让我们觉得不满足,同时保持思维清晰。在创作中,是很需要这种东西的。
今天收工的时候,我们剧组一哥们,人特好,他就找到我问有没有什么忌口的,说看我平常饭都不怎么吃,可心疼我了。我说“这您不用担心,拍戏时候我都这样,不吃主食,吃的清淡,您就随便准备,不碍事!”其实我就是想保持这种饥饿感,不仅是人物的应景,也能让思维更敏捷。
BQ:不仅是保持饥饿,好像你还有运动强迫症?
D:在被人眼里可能会是强迫症,其实我并不是要把它练成多大的块儿,我更看重的是挑战自己。最早是为了肌肉,但过了这个爱好,我把它当成一种,不是简单的享受,可能是一种存在感。比如我昨天在做腹肌,我的腿硌在石板上,那种疼痛能给我一种存在感。我还有痛,还有知觉。因为现在我们很多时候说的这些话,这些词,都不知道是怎么从嘴里出来的。谎言都已经司空见惯了,张嘴就来,就这种无知觉、无感,是很恐怖的。
BQ:可以说演员这个职业,能让你很敏锐地捕捉到这些知觉和存在感吗?所以才如此爱它。
D:其实不完全是。当我说出来的台词,是那么的扣题,让他们那么的惊喜,读懂了甚至是提升了他们所想表达的,这幸福感简直了!剧组里面,导演睡得最晚,第二就是我,所以拍完鬼谷子我休了8个月,就是伤了元气了。
BQ:鬼谷子算是和你本身是最相像的一个角色吗?
D:我只能说某个阶段,或者是某个层面吧。你不觉得我演的角色都有一个共性吗?角色本身的残酷性,我们没必要去回避。别看它只是影视作品,但我们生活中那些残酷性的东西远超出文艺作品。我每看新闻,就感叹怎么能为了一件小事就杀了自己的小孩,还埋到粪坑里?简直不能理解,真的是痛心疾首,人都怎么了?!
生活比作品残酷多了。在选择、创作一个文艺作品时,我们要尽可能地传达一种东西。我觉得可能到年龄了吧,感悟也多了,会有一种责任感、使命感。我们在传在创作的时候,要把东西传递出去,这真的不是在开玩笑!我也会看一些当下的网络剧,我个人觉得,作品要有良知,要有深度,不能一味地去迎合票房,迎合观众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