网剧可能是最能体现全民参与的媒体样式,伴随着中国网络媒体的井喷式发展,秉持玩票一把,重在分享的光棍媒体青年手持DV、单反,各类长枪短炮一拥而上,各显神通,大开脑洞,影像风格千奇百怪的各色网剧不断刷屏。先驱者夜里集体观摩鬼畜痉挛,东瀛宅男动漫,美剧荷里活,奉行拿来主义精神;白天从七姑八姨处讨来几枚软妹币,砸锅卖铁搞拍 摄,抽空还要给祖师爷史提芬周昆汀塔伦大卫芬烧香鞠躬,香火袅袅之间,幻想点击率破百万,破千万,破亿。成功者如同一次打了两罐鸡血,失败者高呼情怀不败,电影之神万岁,舍生取义从头再来。恰是这些无产阶级媒体工作者的自娱自乐自我折腾,铸就了国产网剧的列国争霸,百花齐放。
而后伴随网络媒体大盘的攀升,先吃螃蟹的老鸟们纷纷被招安,草台班子变正规军团,游击队长变为公司总监,曾经买不起器材请不动演员的经历变为电影沙龙的谈资,小字辈的媒体无产者已经不再干了再说,而是聚集在一起听前辈讲座,幻想复制他们的成功。
市场在变,网剧的原创精神和分享精神被资本碾压,三五个人七八条枪就可以打开局面的日子似乎过去了,探讨网剧的成败不是有没有娱乐精神,而是播出渠道有没有建立,广告分成几许。
大企业集体拥抱网剧“IP”热潮,骨子里不乏看出资本的谄媚保守和精细算计,电视剧与网络播出的合流,从某种程度上说是对网剧原创精神的侵占,网剧的意义,在于对电视剧的题材突破,将电视剧中被阉割掉的影像实验精神和彻底的娱乐精神释放出来。从题材而言,目前网剧的几个主要风潮可简单归类。第一类是快节奏,碎片化的迷你恶搞剧,如《万万没想到》《屌丝男士》。第二类是风格多样,精心规划的“IP”剧,多以网络小说为源头,如《暗黑者》、《纳妾记》、《盗墓笔记》, 填补了电视剧猎奇精神的不足,这一类型开始成为市场的潮流。第三类是主打原创话题,以一个有高度流通性的主流话题(或猎奇话题)为基础,采取娱乐化的影像制作为手段吸引点的网络剧。如《毛骗》、《大面曹天》。
迷你恶搞剧主要是猎奇的形式,承载价值有限;“IP”剧资金投入大,和电视剧制作的界限逐渐模糊;最能体现网剧原创活力的恰恰是第三类,它不受资金限制,投资规模灵活,最大限度的包容了网剧各类班底的灵活性,国产网剧目前还停留在对大众话题的挑逗,营造和经营的阶段,迷你剧挑逗宅男,“IP”剧挑逗网络文化爱好者,点击率爆表就是一个热点话题,而反过来对一个大众话题的网络包装,所具有的观众基础要远远高过一个特定的圈子,以网剧《大面曹天》为例,它谈的是一个有巨大需求的话题——面试。
《大面曹天》取材于当代青年在职场试水面临的真实情况,以“面试大师”曹天、“女学霸”聂倩倩、“冒失新人”叶鑫敏和“潜力暖男”周文为主角,通过面试高手教授面试技巧,让菜鸟顺利入职为内容。
以笔者的分析,在中国内地市场网剧具有持久生命力的策略必须做到以下几点:(1)健康的价值观。(2)积极面向主流观众,主流人群,用“真、善、美”的传播核心回应观众。(3)坚持文化创新能力,创新点应该是创意性解决观众情感的当下需求。
面试培训,技巧磨练,职场菜鸟过关斩将,群众基础当然优良;各色小人物挫折不断,屡败屡战,也足够励志青春;最值得描述的恐怕还是网剧的创意表达问题,网剧更多的需求是填补碎片化的时间,需要在最短的时间内营造出吸引力,戏剧性的强度,猎奇性和夸张性影像的力度非常大,在如何让网剧口味变重,用最少的经费烹制鲜香热辣作品方面《大面曹天》开创了一些很有创意的脑洞。
(1)一本正经的荒诞喜剧。面试的严肃混搭荒唐透顶的对白,故意剥离出职场新人面试的窘态,荒腔走板的潜规则用“反智”的台词一脸严肃的诉说,营造冷笑话式的场景,可谓是“荒诞”派喜剧。需要特别指出的是,《大面曹天》的风格还不能简单说是无厘头,在内地网剧如狼似虎搞创意的年代,史提芬周的经典元素已经被浩如烟海的戏仿之作耗尽了精气神,观众的笑点阀值对此基本免疫了。要想突出重围需要的是对当下现实的揣摩,发现刻板化社会话题的可悲、可笑和可叹,用善意的讽刺和夸张变形的手段展示出来,幽默和讽刺 的力度才有效果,而非生硬的挠你痒痒。《大面曹天》搞笑的内在是一种无奈的讽刺,对事业成功的焦虑,对求职难题的自嘲,年轻人对社会潜规则的不适应,荒诞的喜剧风格是对现实规则的嘲讽,剧中“面试大师”曹天犀利的吐槽,如同传销大师一样的洗脑口水,对面试培训的不屈不挠甚至走火入魔的展示,让人发笑,笑过之后更让人思考,宣泄了千万求职者的压力,而故事里一次不成再接再厉,永不放弃的精神,也对应了我们这个时代最为推崇的拼搏精神,现实有多荒诞,剧中的人物就有多努力。从这一点而言,《大面曹天》娱乐精神是深刻的。
(2)即兴拍摄手法的使用。《大面曹天》的风格是非常放松的,各类临场发挥、神经兮兮的台词和脑洞创意没有拘束,甚至有表演过火的嫌疑,但无一例外的是这些原创性的设计都是开创性的,面试的“教”与“面试场景”的无说明贴合,甚至有摄影机入画打破封闭故事空间的段落,戏里戏外的互动故意混淆故事空间和拍摄空间,对影像故事的态度完全是网络时代特有的心态,网络时代的观众对镜头和故事都没有敬畏感,更多的是参与性,如同网络小说作者喜欢和读者一起设计剧情,《大面曹天》采取的这种完全“开源”的态度与之类似,(笔者在此推荐同样有类似心态的作品,洛杉矶电影节获奖短片《火枪手》)当然这样完全打破戏剧故事的封闭性是否有效还需要检验,但是它提供了一种娱乐节目性质的即兴感和参与感,导演似乎在告诉观众——都别装了,大家一起嗨皮。可以肯定的说,这是网剧的一种风格探索,对观众参与性心理的重视。
(3)娱乐性和教育性的结合,《大面曹天》的主线是面试技巧的呈现,夸张荒诞的喜剧风格之外,带给观众一些使用的面试技巧,如何包装自己,如何应付面试官,如何克服紧张心理取得理想offer,观众即使将该剧看作是一个面试指南也未尝不可,职场教育和娱乐观众的跨界玩耍产生的创意火花值得肯定,而且这些创意的门槛没有那么高,《大面曹天》是职场喜剧的变种,简简单单的面试指南因为脑洞大开肆无忌惮,在娱乐精神上反而要好过端着正统戏剧架子的职场连续剧,在教育信息传达上又新奇而另类, 如民间小吃,花样百出。 网络时代推崇共享精神,共享什么——娱乐段子和各类教育理念嘛,相比看职场攻略的公开课,《大面曹天》就平易近人多了。
回到最初的话题,我们需要怎样看待网剧,国产网剧应该是有梦想的媒体人最初的练兵场和创意集散地, 网剧的繁荣一是看精品作品的影响力,二是看原创话题性作品的开创意义。网剧是网络媒体资本,社会话语和文化现实的角逐场,精品作品映照产业发展的最高标准,原创网剧则映照产业发展的未来潜力,从题材的开拓,制作团队的培养,网络分享精神的延续意义来看,跟希望看到更多的如同《大面曹天》一样的开拓性作品出现,这样的作品如林中小路,预示了未来无限的风景。
作者简介:顾龙,《大圣归来》出品方之一横店影视策划部总监,高级主管。